他的心愿很大,行为却很具体。他不善言词,不会表达,因此连他的行为也被大家漠视了,包括被我们这些儿子漠视。
这是万千家庭中都会发生的代沟委屈。也许代沟的两边互有委屈,但委屈最重的一方,总是父辈。
直到爸爸去世才知道,天下儿女真正理解父辈委屈的深度,总是在父辈离开之后。
因此,这也总是儿女们追悔莫及的痛点。
我的痛点是,少了一次与爸爸的长谈。
长谈的内容,是关于爸爸一九五七年把全家搬到上海来借住的举动,究竟有多大意义。
这是他平生最大的举动,他希望获得合理的评价。
在灾难的岁月中,他曾对自己的这个举动产生过几次怀疑。开始是当他被关押后全家立即饥寒交迫的事实,使他想到如果仅他一人在上海,就不会这样。后来发现所有的子女都要到陌生的地方上山下乡,使他更加后悔当初把全家搬来的计划。祖母高龄返乡以求重新召唤子孙回家的悲怆壮举,更使他抱愧自责。
但是,自从灾难过去,他的自信已稍稍回来。